“任先生，你到我们这边也有好几天了。”维斯检查署长覆着一层暖笑，为任亚墨倒上了茶。后者只是坐直了身子，待维斯重新坐回办公椅，把自己略带臃肿的身子安回座位后，他才点了点头：“倒是，但工作一直没有进展。”
“署长，恕我直言。”任亚墨将十指轻轻交叉，正正盯着那笑得温和的中年女人：“圣弗朗西斯乃至托斯城都是皇帝陛下钦准的行政豁免区，但这里的这套制度也太冗杂了，门槛高，藤蔓绕，盘根错节呀。”
“此话怎讲？”维斯挑了挑眉，像是在掂量这年轻人的轻重。
任亚墨索性站起身：“署长，我来这里已经三天了，三天我开了七个会！七个！听您和您的下属报告您的进展——这不是我该听的，这是您应该讨论后直接传至枢密院的东西。您说要了解实情，但流程里甚至没有去实地考察的时间——”
说到一半，任亚墨才感到有些失言，手腕无力地挥了挥坐下：“抱歉，维斯署长，我太心急了。但我仍然希望去亲自看看。”他抬眼看向维斯，中年女人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，波澜不惊。
狐小仙交出了自己的提案。那些印刷纸张随着被擦的铮亮的长桌被传阅了一周。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柯莱亚，而文旅署长却没有看她，只是笑着举起那几张纸，啧啧有声。
“狐委，意见不错。”柯莱亚拍着自己厚实的手掌，似乎为自己的谐音笑话感到得意非凡，而周围的女士先生们也立刻识趣地烘托起一片应和的笑声，随后目光集中在了一言不发的托希娅身上，托希娅只是沉着脸。
自始至终没人看狐小仙一眼。
“大家看我做什么。”托希娅这才懒洋洋抬起头环顾四周，她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纸张，缓缓扫视圆桌的每个人：“我们民主管理嘛，如果大家都觉得好，觉得不错，那便通过，你们在各自领域才是专家，不必咨询我的意见。”
“因为您才是一把手，没有执政官发话，我们担心自己看的不够全面，影响大局。您可要知道，差之毫厘即谬以千里呀！”一旁的男人笑道，周围的人也殷勤着点头称是。
“不要把官僚气息的东西带到会上！”托希娅重重敲了敲桌子：“但既然大家都没意见，我们就这么定了——狐小仙委员，你负责处理与这四家公司的进一步对接，准备一下招标。”
“最近有个大项目的招投标是吧？”任亚墨与一旁的男人道，男人似乎很放松，手里拿着一瓶刚打开的啤酒，敞着衬衫，浑身软得像是烂泥，闻言咕哝着一串酒气：“对！——但没什么悬念，肯定是盛桥中。”
“如此确定？”任亚墨随口问了一句，陪跑、围猎什么的相当常见，管是管不过来的，他也没兴趣管这些小事。
“年年都是盛桥啊？”男人喝了口酒，眼神浑浊，毫不在意地说：“盛桥的大股东往上攀攀是？是——唉，怕不是能攀到皇城根底下！？我听说还和梅兰多·柯莱亚有关系，反正官商勾结的…啧啧，乱七八糟。小伙子你是从大陆来的吧，这地方可跟大陆不一样唷，山高皇帝远，哪是那四平八稳的莱特城，水可混着呢——”
男人的话沉在了酒气里，任亚墨已经完全没兴趣听他再说下去了。
“那东西不像是你写的。”托希娅斜斜倚在床头，手中的香烟明灭，烟雾萦绕，拂过她清冷的面庞。身旁的白发狐娘又向被子里缩了一些，托希娅感觉到女孩微凉的手在自己身上乱寻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紧紧抱住，温热的触感从腰上传来，但她却丝毫没有心情怜爱这孩子，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冰。
“做了就是做了。”托希娅向后靠了靠，香烟的辛辣在她的身体里传开，伴着某种不知名的酒香：“盛桥的老头子和柯莱亚有关系，不知道收了多少。他们会来走你这条线我没想到，你会真的去答应我估计他们也没想到。这段时间是敏感期啊，帝都来了个毛头小子到处乱窜，本来就够混了，节外生枝，维斯最好把这事压住了。”
狐小仙没有说话，只是抱得更紧了，她轻轻颤抖着，把脸更深地埋入带着烟酒气的微凉里。